凶短折

凶短折

  • 流派:流行
  • 语种:其他
  • 发行时间:2018-04-26
  • 类型:Single

简介

短 文/万事不关心 (1) 金陵里头有户人家姓覃,覃家家大业大,覃家主事的两夫妇感情甚笃,于是在大儿子十七岁那年又老来得了一幼子。 可惜好事儿没能成双,搁现在那覃夫人该叫高龄产妇,产后大出血,许还有更专业的术语,但是不打紧,总之就是那覃夫人仙逝了,而那小孩儿也是个半死不活的。 一时间好事儿变丧事儿,覃小公子百日宴还没摆,覃老爷就随覃夫人去了。 留下个嗷嗷待哺的,还有个未及冠的。 也不是没有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大伯想着来分个家产,欺负欺负覃大公子,但是覃大公子彪悍啊,人直接拿着把打磨得能反光的剑带着一群家丁站在门口。 “谁敢进来我敢捅谁,官府那里人命是可以拿钱买的。” 青天白日,朗朗乾坤,烈日骄阳下,覃大公子站的笔直,目光磊落坚毅。 七大姑八大姨三叔大伯面面相觑,杀人也能说得这么正直的? 赶走了苍蝇,今日覃公子两米八。 两米八的覃公子等大门一关,家丁一散,哭唧唧地跑回弟弟房间,抱着一脸懵的弟弟开始嚎啕大哭。 弟弟:??? (2) 十八岁的覃大公子给弟弟办了周岁宴。 风光,来客都说比当时你父亲母亲给你办的都风光。覃公子说百日宴没有办,周岁宴要给他最好的。 覃大公子亲自把张牙舞爪的覃小公子抱到了大圆桌上。 说来也怪,正当覃小公子要伸手的时候,门口走来一位云游道士。那道士也怪,只是定定地瞧着那覃小公子,并不言语动作。 覃大公子突然后背发麻,心头一悸,定睛一瞧,小公子竟是选了串铃。 串铃者,医行天下。 可是覃小公子胎中不足,是带了一身的毛病来的人世间。这独独挑了串铃,不好让人不往“久病成良医”上想。 于是覃大公子把串铃从覃小公子手里抢下来,他放轻声音,诱哄道:“算盘一响,黄金万两。” 覃小公子“嗯嗯嗯”了几声呓语,再一次把爪子伸向了串铃。 抓周抓三次,覃小公子三次都选了串铃。哪怕覃大公子把那东西从桌子的这头搁到了那头,覃小公子也能爬地贼通畅地用手抓起串铃。 覃大公子正想收起串铃让覃小公子再抓一次的时候,道士出声制止了。 道士说:“要服命。” (3) 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,反正就过了那么多年吧,覃小公子长到了他诞生那年他哥哥的年岁。 十七。 天知道他长到十七岁是多么地不容易。 因为他没事儿干就吐吐血,天儿太冷了吐吐血,天儿太热了喷喷血,春天来了呕呕血,冬天来了咳咳血。 请过的大夫手拉手可以绕金陵城三百六十圈。 覃家不仅请遍了名医,还请遍了神算子,但是没有一位有当初那个道士的话精辟。 那道士说:“折尽人间苍松,便有回魂一日。” 你要说覃大公子是个傻的吧,人家把家业是发扬光大了,你要说他不傻吧,他还真雇人开始折松,就拿金陵城外的山松开刀。 覃小公子听了笑得可欢实了,他笑得直打嗝,大手一挥,翌日多追加了几个砍松人,致力于破坏金陵城的生态平衡。 那天晚上覃小公子在东院转了一圈。 神龛上并驾齐驱佛道两教代表人物,各占了一席之地。 “咳。”覃小公子笑得又一口血喷涌,“哥你可真够花心的。” (4) 当天晚上,覃小公子做了个梦。 梦里黑白无常一个俊美一个阴郁,跟他说地府多潇洒快意,勾栏美酒一个不差,完全不输那扬州瘦马娇玉美殿,并不是人间口口相传的那么惨烈。 覃小公子张张嘴,一脸无辜:“啊?” 原来现在地府为了勾人都这么没有节操了吗?人间真的是人口膨胀得厉害啊…… “美人是不是就是你们这些阴差啊,那是挺美的。”覃小公子眨眨眼,“美酒是不是孟婆汤啊,那个有酒精的吗?” 黑白无常:“……啊这人这么聪明的吗?” 弟弟内心:哇是明明是你们满嘴的火车跑太不靠谱了好吗! 覃小公子一下回魂,惊醒了,他呼吸急促,满心的后怕,双手颤颤,两股战战。 可再定睛一看,床边站着个身形修长的人正紧紧地用眼睛抓着他,可覃小公子魂只回了一半,眼睛似乎也蒙了一层阴翳,他瞧不清楚来人。 “覃蕴?”那人唤他姓名。 覃小公子往床内急退,脸色煞白,冷汗瞬间湿透了后心。 他不敢应,不敢应来人,那人若是是勾魂使者怎么办?若是应了,就不在人间了怎么办?他欣赏不来阴差的美,他也不想喝不含酒精的孟婆汤。 很久后,他笑了:“我都不敢问来者何人,还以为是带我走的黑白无常呢。” 半晌沉默,覃大公子离开,翌日,又多追加了几个砍松人。 这次覃小公子听闻后,没笑。 (5) 覃小公子在园子里整了个小榻,小憩后,他裹得严严实实地看着秋风刮擦着落叶。 落叶不管在空中打多少个旋儿,最终都会落地。 “哥,我梦见了庄周,梦里庄周想变成蝴蝶,可是他成了蝴蝶以后,却格外怀念做人的日子。”他缩了缩脖子,“像我这样的人,就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怀念做人的日子。” 他病了十七年,如果他不是覃小公子,他在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——哪个普通人家供养得起这么个病秧子。 听了他这话,覃大公子转身,吩咐下去:“请翠阁的几个姑娘来唱些小曲儿,仔细着,不要那些悲悲切切的。” 姑娘来了,抱着琵琶的,扛着古琴的,耍着竹萧的。 覃小公子摆摆手,大爷一般:“今儿个不想听你们唱,你们来听我唱,再难听你们也不许跑,老子哥哥给钱。” 覃小公子的小榻前有一个木几,木几上摆着一壶酒,一碟酱肉,一些糕点。 覃小公子将筷子拿在手中,往木几上拍着敲打着节奏。 他唱:“至于此时谁还寄情于神佛?明日朝阳尽催我骨瘦,人至将死水逝而东,不企来生,不苟为人。” 他唱:“庄周梦止于,醒时终成蝴蝶,黄历记凶年,日子算好死。” 他唱:“人间羸弱偏是爱慕了命无穷。” 他唱:“回头诸位笑我向人间讨梦,我偏要与天下共白首,看来年游云封,数年檐雪融,醒时都落空。” 他以箸击悲歌,歌至高哭。 横榻下。 (6) 高唱“我偏要与天下共白首”的覃小公子死在那年凛冬。 覃大公子说,那时候腊梅开得极为惊心,而桃花却还赖在去年的春天。 短:古人云,未及冠死了的叫短。 命短,故事也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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